乡土沦陷 民心不亡
编辑日期:2007/6/18  作者:侯克安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七.七”芦沟桥事变距今已五十七年了,那是我们中华文明古国遭受外来侵略最深重的一次灾难。象那烽火满天、血腥遍野的空前浩劫,亲身经历过的人,如今已为数不多了。当年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我国的巨大创伤和惨痛的教训,给年轻人心目中极少印象,留在一些上年纪人心中的记忆也似乎渐渐淡化、遗忘了,可我每当回首往事,总是记忆犹新。那时我正少年,刚上中学,因国难当头,不得不失学随亲人四处奔波逃难。现仅就当时乡土沦陷,人民忧伤情况,亲历亲闻,略谈一二,以示国耻不忘。
    沦陷浩劫:
    1937年12月10日(农历十一月初八日),是我也是年老乡亲们最难忘的日子。从当天夜晚起,日军铁蹄即踏入我们的乡土,那灭绝人性罄竹难书的种种暴行,无不深深地刻划在人们心灵之中。尤其是沦陷前后的日日夜夜,人民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凄厉景象,非笔者可以形容。华东地区,自“八·一三”淞沪抗日战起,日机即频繁空袭,沿江各大、中、小城镇,几乎无一幸免,芜湖市区恐怖刺耳的防空警报,一日数起,市民几乎无日不进防空洞。进入十月份,芜湖迭遭狂轰滥炸,人心惶惶,商店半已关闭,机关、学校、团体内迁逃难者日益增多,官绅巨贾用重金包车、包船逃至大后方武汉、长沙、桂林、重庆等地。一般商贩平民,只得就近避难或困守原居,听天由命。那时所有水陆交通,都被潮水般的败退部队和难民所堵塞,即使能幸运抢上车船者,也难逃日机轰炸扫射的厄运。六、七米宽的芜屯简易公路上,逃难的人群如潮似蚁、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汇成三道人流,中间一道多是满载的兵车和步行的败退军人,左右两边全是摩肩接踵、身背肩挑、扶老携幼,胸前挂着燕尾形白布“难民证”的宁沪线上的难民,日夜兼程,直奔皖南。他们满以为上海沦陷以后,日军必沿沪宁线进攻南京,再占芜湖。岂料日军兵分两路,一路沿沪宁线大举进攻,另一路则自杭州湾乍浦登陆,沿浙北平湖、嘉兴、湖州、长兴、广德、宣城一线直插芜湖,合围南京。不明敌情的南逃难民于12月10日夜突与日军迎头遭遇。大批难民均遭日军密集扫射和砍杀。据当夜由公路逃出者目击,一路上尸横枕籍,血流成渠,被屠杀的妇女,大多裸尸,幼儿又多死于母亲怀抱,惨绝人寰,无有其极。这数千里公路沿线究竟有多少无辜同胞被屠杀,多少亲人永远分离,谁也无法能说清楚;同时被烧毁的村庄、房屋,又谁能说清楚有多少万、千间?从当晚起,我在祖居的咸保东埂,遥望东南至西北宣芜公路一线,绵延大火烧红了整个天空,密集震耳的枪炮声和国军撤退的炸桥声以及鼎沸的凄厉的哭叫声,煞似天将崩地将裂,人类末日来临。一连十多天,大地远近浓烟滚滚,硝烟弥漫、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处是鬼哭神嚎。乡民犹如热锅上蚂蚁,不知逃往何方是好。人生最伤感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大难临头,尤见人的真情,无怪古人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亦善,”那时人的真诚、善良、慷慨之情,油然而生,大家在悲愤的交谈中,无不流露难舍难分之情,大有今日能相聚,明日谁存亡之感叹。在那血雨腥风日子里,家家宰杀牲畜,邀邻共餐。乡民日不安食,夜不安寝,有粮食的人家,无不忙于藏粮求生。在那生命财产毫无保障的艰难险恶的环境中,人人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尤其邻近公路的地方,几乎一个冬春,人烟绝迹,田园荒芜,被烧毁的村庄,残垣断壁,荆棘丛生。翌年春暖,河沟山塘,浮尸累累,臭不可闻,生态环境,多遭污染,乡民十之八九,毒疮缠身,不少村落流行瘟疫,死亡无救,有的合家全灭,这就是“战乱之下,必有凶年”的事实。
    民心不亡:
    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战争的滔天罪行,沦陷区人民在深受极其惨痛教训之后,并没有被征服被吓倒,而由此觉醒。乡土沦陷之后,各地可歌可泣的抗日杀敌的英勇儿女不断涌现。更有不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积极投入到抗日救亡的革命洪流。沦陷区广大人民,身处水深火热,心在自己祖国,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祖国强大的抗日武装早日到来,驱杀日寇,还我山河,解民倒悬,拯救危亡,此炽烈的期望,仿佛在1938年初秋曾出现过一次。那时正处于日伪暴力统治下,乡民们苟且偷生耕耘的秋田,正秸青穗黄,开镰收割,突然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说有中央军九十八师(“八·一三”淞沪抗战期间,属张治中将军指挥。见《安徽著名历史人物丛书》第二分册177页)浩浩荡荡开来敌后反攻,前锋已抵达新丰、九十里殿等地,随之,又传说已进驻查定圩丁家村(今属黄池乡联建圩),并设有团部。乡民闻讯,喜悦的心情,犹如久旱逢雨,把对日寇的深仇大恨,寄希望于中央军这次反攻。丁村乃鳞次栉比的百户左右大村,是我舅父住地,离我家只有五、六里之近,我与乡亲抱同样期望的心情,即去丁村以亲睹虚实,途经大胡湾渡口,果见有身着灰服武装整齐的哨兵,稍作查问即顺利通行。至舅父家,见村上驻满部队,有的在列队训话,有的在拖着电线架设电话;有的在清除杂草垃圾;还有三三两两、来来往往,有的吹口琴;有的很熟练地唱着我已久未听到的雄壮激昂抗战流行歌曲,似乎置身于非敌占区,顿时给沉沦已久的乡村带来点生机,在沦陷的黑暗中闪露出一线光明。我三位舅父家堂屋都让部队开满地铺,一位湖南籍青年排长看我是个学生,便和我聊了起来,他说他是黄埔军校毕业分配来的,从他谈吐中我知道他是个热血青年,很有报国之志。这支部队自到达之日起,立即进行军事活动,他们分别在邻近各乡、圩召开会议,展开抗日宣传动员,日以继夜发动民工在昭义河下游三汊河至蜈蚣渡两岸砍树投河设障;并挖毁保丰、易太境内的公路,切断日军的芜湖至湾沚、黄池的水陆交通,一场大的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在这紧张的备战活动中,最足以感人的是全力支援的英勇人民。他们在抗日部队的号召下,无不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在突击挖毁保丰、易太公路的夜晚(当时清水大桥、赵桥都有日军防守),踊跃参加的青壮乡民不下万人之多,他们在九十八师掩护下,整整战斗了一个通宵,完成了毁路任务。那时芜湖、湾沚、黄池之敌都很空虚,均龟缩未动。未隔几天,日军稍有行动,九十八师都以少量兵力分途伏击。驻我男父家那位青年排长一天早上奉命率部队至咸保北埂畚箕套狙击增援黄池的日军快艇,时近中午,狙击战打响,从持续一个多小时的密集枪炮声中,可以判断敌众我寡,日军火力较强。乡民无不为这排战士而担忧。近晚,只见不到半数战士和乡民抢着一些伤员归来,其余均壮烈牺牲,那位早上率部出发的英武潇洒的排长也不幸捐躯,乡民无不为之悲痛。随后,第三天下午,由芜湖增援的三、四百名日军,在咸保娱蚣渡上岸,沿咸保东埂直抵赵义渡、三汊河,隔河炮击扫射查定圩九十八师前沿阵地,双方激战达二、三小时之久。入晚,因日军不敢夜战而撤回。九十八师可能因重武器不足,火力上难以克敌制胜,又见日军日渐增多,加之深入敌后,恐道包围,也于当日夜晚撤退。一场轰轰烈烈的抗日突击战,只历时十天左右即告结束,乡民炽烈希望顿成泡影,只得又在暗无天日的沦陷区内苦苦煎熬。
    现回忆起这段往事;深悟那时九十八师深入敌后,虚张声势,并未向日军展开具有规模的战斗,以狠狠打击敌人,其原因可能有二:一是当时虽名为国共合作,一致抗日,但国民党当局实际是保存实力,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二是与当时日军正集中兵力进攻武汉,日军后方空虚,故乘机深入敌后,作出反攻态势,籍此以牵制日军兵力而已,是否若此,未敢妄断。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回忆以往,更能深刻体会到,在长期备受列强欺凌屈辱中站立起来的新中国来之不易。作为炎黄子孙,应该居安思危,倍加珍惜今日的幸福生活。
 
上一篇:日寇罪行回忆录 | 下一篇:芜湖人民欢迎北伐军情况